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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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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第一鍋藕夾炸好,用篾條編制的笊籬全部撈起來放在黑陶缽裏瀝油,甄四郎就迫不及待的嚷嚷了起來:“阿娘!兒要吃!”

話音剛落就要伸手去拿,被慕清一巴掌拍在他手上:“等會兒!你個傻孩子,剛出鍋的,油還熱乎著,小心燙!”

“兒不怕!”

“不怕也不行!”慕清隨口胡謅說:“燙在兒身,痛在娘心,你不燙我燙!”

甄二郎也說:“四弟,藕夾上面還有很多油呢,等油都滴到缽裏後再吃。”

甄三郎舔了舔唇,翻了個白眼:“就是,這麽多油,要是滴在地上多浪費,這些油可以夠我們吃好幾天了。”

甄四郎望著熱油直往下滴的偶家,咽了口口水,眼巴巴的看著油一滴一滴往下落,恨不得上面的油能夠立刻瀝幹了才好。

等油瀝的差不多,溫度也不那麽燙了,第二鍋藕夾也即將出鍋,慕清對甄二郎說:“拿幾個碗來。”

甄二郎連忙跑到籃子裏拿了幾個黑陶碗來,慕清一看,才三只碗:“這裏這麽多人,三只怎麽夠?再拿三只?”

這次不用慕清說,甄三郎兔子似的哧溜就跑過去伶俐地拿了三只碗在鍋臺上一字排開。

慕清將幾只碗裏一人放了一塊藕夾,藕夾基本都差不多大,但也有粗細之分,粗的當然要大一點,慕清便將大一些的放在甄博文和甄二郎碗裏,其餘的都按年齡來放大小,甄四郎年齡最小,自然是最小的一個。

甄四郎十分不滿的大聲嚷嚷:“阿娘,為什麽我是最小的!”

“因為你人最小,做的事最少,你大哥最大,你二哥做的事最多最重,你說他們該不該吃最大的?再說你肚子這麽小,現在就吃飽了,晚飯還要不要吃了?”

甄四郎鼓著嘴巴,滿臉不高興地說:“我吃得下!” 言罷拿起自己的碗,用筷子夾起藕夾,小心翼翼的放在嘴裏咬了一口,好吃的他都忘了生氣,眼睛都快活的瞇了起來。

甄二郎沒想到他能分到最大的一塊,高興的嘴巴都要咧到耳後根了,以往他都是在大哥四弟的後面,甚至連三弟都不如,沒想到這次阿娘居然把最大的一塊藕夾給了他,還說他在家裏做的事最多最重,原來他為這個家的所有付出阿娘都看在眼裏。

甄二郎特別高興,高興的眼眶都熱熱的,想要哭。

慕清將第二鍋炸好的藕夾撈起來放進缽裏一擡頭,就看到面容黝黑的甄二郎一雙圓溜溜的虎目裏盈著水澤的模樣。

她沒忍住,伸出筷子又給他夾了一塊:“大過年的,可不能哭鼻子,你為這個家做的貢獻我都看在眼裏呢,現下你哥還在讀書,家裏就你一個壯勞力,家中重活累活都是你在做,好兒子,辛苦你了。”

說完他伸手摸了摸甄二郎的頭……,手一頓,向下,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,指著其中一個碗說:“給你二妹拿一下,還有這個,是小甄香的,有點燙。”

甄香草在竈下燒火,她沒想到連她也有,經過這三個月,她已經不像過去那樣誠惶誠恐的怕慕清了,見甄二郎遞過來,火光的映照下,她眼睛亮晶晶的含著羞澀的淺笑,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著慕清,將藕夾夾到慕清嘴邊:“阿娘,你也吃。”

慕清對她的舉動很是熨帖,小小的咬了一口嘗了嘗:“嗯,味道還行,你吃吧,這裏還有許多,我有呢。”

甄香草這才高興的笑了一下,夾起藕夾小小地咬了一口,好吃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狀。

等到藕夾全部做好,甄博文已經回到房間繼續看書去了,甄二郎去將水缸裏的水挑滿,再將家裏打掃一遍,甄香草則在慕清的指揮下,將蘿蔔切成絲,剁碎和碎肉餡攪拌在一起,搓小肉丸子,甄三郎去割草餵羊,由甄四郎在竈下燒火。

切成小指長短,幼兒小指粗細的面條倒在油鍋裏一炸,雞蛋混著羊奶的香味瞬間彌漫在整個院子裏,隨著面條被炸的金黃酥脆,慕清將這口感類似天津麻花的零食全部撈了上來。

此時一鍋葷油只剩下了小半鍋。

甄四郎這麽勤快的留在廚房燒火,為的就是第一時間能夠吃到甜的面食,看到面食出鍋,連忙跑出來睜大了眼睛問她:“阿娘,這是什麽?”

他指著被撈出瀝油的金黃色面點問。

“這叫饊子,一般是寒食節的時候做。”慕清做的這個其實也不是饊子,饊子是整條面放鍋裏油炸,也不會切斷,面條也比慕清炸的這個細一點。

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具體叫啥,小時候見老爸炸過,老爸還會在上面撒一些芝麻,更香。

等饊子涼了後,甄四郎迫不及待的先嘗了幾根,甜香甜香的。

這時候慕清去想起席瑞安來。

在席教授夫婦去世後,慕清和席瑞安每年過年都會回老家陪父母一起過年,後來慕爸爸慕媽媽也老了,阿瑾也大了,就她和席瑞安兩個人一起過年。

這還是她這幾十年來,頭一次和席瑞安分開過年,心底不由的空落落的,悵然若失。

也不知道瑞安現在在做什麽。

懷安縣的府衙比慕家更為冷清。

原身被貶謫到此不過半年,除了兩位師爺幕僚兩個小廝是跟著他一起從京城過來,家中其他仆人都是本地現采買的,和主家並不熟悉。

過年除了給他們加一個月的月錢,並沒有其它的慶祝,就連祭祖都只是遙祭,況且此時席瑞安滿心滿眼裏都是慕清,興致並不高,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提不起勁,蔫蔫的。

往年過年都是他和慕清一起,過年他做年夜飯,慕清就給他打下手,兩人身體一直很健朗,哪怕人到暮年,家中有了保姆,到過年時,他也依然會親自下廚做兩個菜,她也依然跟在他身邊,給他洗菜,兩人相扶相持。

越是臨近傍晚,他便越是坐不住。

他實際心裏年齡已經七十七歲,都說老小孩老小孩,活了一輩子的他,越發活的清楚明白,也越發明白自己要什麽,什麽對自己最重要,因為想,就去做,很少回去拖沓,於是臨近傍晚的時候,他突然讓小廝驅車,送他去鄉下。

席鑲連忙追出來拉住席瑞安:“爹,晚上就是除夕夜了,你這麽晚去哪兒?”

席瑞安坐上馬車:“府裏太冷清了,哪像個過年的地,上車,我們去你同窗家。”

席鑲快崩潰了:“爹,今晚除夕呢,你要去別人家過年?再說天都這麽黑了,路上不安全。”

“什麽別人家?”席瑞安平靜地說:“我已經決定收他當入室弟子,以後他就是你師兄了,還不上車,再不走天就真黑了。”

席鑲真的驚呆了:“師兄?”

他爹不是來當縣令的嗎?怎麽好好的收起了弟子?

這年頭的弟子那是真正的如師如父,師徒之間是非常親近與親密的關系,要是這樣的話,父親去弟子家過年,還真算不得大事。

席鑲看著自己任性的爹,忍不住問:“問題是,去了之後我們怎麽回來?師兄家裏也沒地方住了吧?”

席瑞安頓了下,他倒是可以和慕清睡一個炕,“我記得博文書房有炕?今晚可以去體驗一下火炕是不是真有他們說的那般神奇。”

席鑲明白了,他覺得他爹的主要目的不在於師兄,而在於師兄家的火炕,父親一直憂國憂民,此時見到火炕一定是迫不及待就想試試,如果好用的話再推廣到整個懷安縣,乃至整個淮州。

師兄的娘親雖然將制炕的方法告訴了爹,但畢竟只是口述,現下又過年,得年後才能動工了,以爹正直的性子,看到那麽多百姓還處在饑寒交迫之中,會食不下咽行不安穩迫切的想要體驗火炕的妙用也是能理解的。

問題是,那天去師兄家,爹不是已經坐在炕上體驗過了嗎?

往常一個小時的車程,此時在席瑞安要求的快馬加鞭下,四十多分鐘就到了。

此時天已經擦青了,年夜飯吃的早的人家早已吃完,一路上不停的聽見鞭炮的聲音,買不起鞭炮的人家,就早早砍了竹子放在家門口焚燒,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,小孩子們就圍著火堆烤火,玩的很是開心。

這個年代的房子大多都是土胚房,屋頂上蓋的都是茅草,為了防止引起火災,燒竹子的地方一定要空曠,周圍得清理幹凈,且得等竹子燒完後,將竹炭鏟到黑陶盆裏,當做火盆用。

因大多數人都已經在吃年夜飯,是以也沒什麽人註意到有一輛馬車駛進甄家村。

主要也是因為慕清家正好就在村尾,不用進村就直接到了。

慕清剛做好最後一道菜,準備讓甄二郎放鞭炮吃年夜飯了,就見到一輛馬車從風雪中駛來,由遠及近,宛如夢幻中的白馬踏雪而來,一直到停在她面前。

車停,車簾掀開,席瑞安探出半個身子,正好看到雙眸含笑滿是暖意的望著他的慕清。

“你來了。”慕清眉眼彎彎的。

他也笑了,“嗯,我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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